景區策劃人張懷強:追求雅俗共賞大境界
張懷強是河南省旅游文化產業發展研究會副會長、河南省文化產業發展研究院副院長,他參與或主持的河南省景區策劃方案及建成后的實景包括:信陽靈山寺、九里湖、何家沖、南灣湖;淮陽荷花月;神?古鎮、老街、創意產業園……
“我先做一個游客”
張懷強認為,不要把景區設計成別人都不愿意去看的東西,無論是文化,還是景區設計,你都要把它表現得輕松一些,讓游客能在如此放松的心情里面徜徉,并且能學到很多東西。這樣的景區策劃,你說雅也好,俗也好,游客喜歡,且迎合時代和市場需求,又何樂而不為?
然而,這個游客可不是好當的。在完成景區策劃之前,他要先去還未成形的項目基地“冒險”。
他回憶,當時靈山景區總經理高宏超通過羅山旅游局長潘茂盛找到他,并邀請他過去參與策劃靈山景區這個項目。一頭長發、著裝怪異的他一來到現場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然而他似乎聽到的都是否定的聲音:“找了一個什么設計師,這家伙,他能策劃設計出什么好東西?”張懷強沒有說話,他點了一支煙,看了看遠處的青山綠水,對高總說,“你派給我一個工程部的工人就行了。”
就這樣,他像愚公移山似的,拿著鐮和刀上了深山,研究地形,細心記錄下每個自己覺得有必要去創意、去建構的地方。累的時候,就坐在山頭,抽上一支煙,深深思考:這片廣袤美麗的山區究竟如何去做才能真正地體現出她自身的價值,才能吸引游客。初時,他看到風光秀美,想到大的概念“感悟靈山,結緣靈山”。而后,他看到水,這個意象被運用到后來策劃的蓮花墩。既然靈山重山,重水,重佛,何不在此建立“香水海羅漢廣場”?讓蓮花形狀的石塊錯落有致地布置在“香水海”中,這是一條通向圣潔的路,靜悄悄地走來,你會發現有一尊觀音手拿著一只觀音瓶,瓶中傾出水來,落入底下的蓮花墩里面。這讓他興奮不已,在爬了一天山、行了一天山路之后,他還是不知疲倦地去探究著能讓他腦子迸發靈感的實物和實地。
在外人看來神秘的工作在持續了兩天之后,有幾個好奇的追隨者十分感興趣地跟著他一起去山上觀光。就這樣,隊伍壯大起來,這個團隊的人感嘆于他對于大自然的熱愛,對于藝術的執著追求,對于艱難險阻的不屑。后來他才知道,這個隊伍里面有“高總派來的一名奸細”,后來下了山,他聽到有人悄悄向高總匯報:“張老師十分負責任,看得很細,走的路比我們都多,相信他一定會把景區做好。”
眾人的信任加上對靈山風景區的期待和執著,讓他再次迸發出眾多的靈感。“我的大腦中有個數據庫,當我研究一個景區的文化或者是景觀時,這些東西里面的某一個或許會一下子與我數據庫里面的資料相吻合,會爆發出來很多東西。”而這個數據庫資料的形成,他說,來源于不斷地更新自己,“惟有源頭活水來。”
靈山風景區在他心里已經初見端倪了。夜燈下,他不敢懈怠地開始工作,繪圖,思考,而后訴諸成許多的實物??立于清澈水渠上面古樸雅致的石橋;羅漢廣場清澈如佛語般的水和那朝圣般的“八寶天緣”和“蓮花墩”;飛流直下的蓮花瀑布和動人心弦的汩汩水聲交相輝映;告誡人們要明善惡,行正道的“黑白道”,以佛家禪理,告訴路人,黑道永遠走不通,“佛法無邊,回頭是岸。”
后來,他和南灣湖景區孫忠強總經理去考察項目基地。那天的大雨并沒有阻隔他們前進的腳步,行路之難,風雨交加,他們打著傘,就那樣站在南灣湖邊,默默地思索著,一個“茶島”的大致形象便出來了:“有茶就要有水,它們自成一體,交相呼應,如此,才是真正的茶島。”這時,腦子里聯想到將信陽的茶文化用實物藝術性地表現出來,靜水深流的“百壺迎客”;竹意叢生的“節節高升”;鷺鳥歡飛的“祥云開壺”;細致婉約的“蓋碗杯亭”……似乎總是以一個優雅的姿態邀約著來往的游客,并告訴他們“將近茶,杯莫停”。“最樸素的追求,我還是想先做一個游客,先去體驗,并感悟他們需要什么。”他說道。
差異化成就區域地標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獨特的地方,就看你如何去挖掘這個獨特性,做出這個獨特性,而這個獨特性,當它某天作為一個區域的形象而去感召天下的時候,那么它就成為一個地標了。一個好的景區,做得是不是成功,要看它有沒有成為這個區域的地標,抑或是,這個景區里面有沒有真正的感動眾人,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標。”他略顯激動地說:“埃菲爾鐵塔,是法國的地標,因為她自身所具有的藝術創造和藝術審美以及文化價值遠遠超出了其他的建筑物,它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中國的黃山,云海和迎客松就是它的地標。華山的險道,是華山的地標。這個地標可能是山,水,也可能是文化建筑。”
談及河南省的各個城市可以挖掘的特色,張懷強如數家珍,信陽,茶文化等;洛陽,大佛文化,佛源文化等;開封,宋文化……這些文化如何融入景區建設之中,并成為最具城市地標性的景區,就要走“差異化”的道路,“要有創新的精神和與時俱進的態度。”他說道。“在河南省值得大家學習的是少林寺,許多年前,少林寺是‘禪’、‘武’并重,你看現在,‘武’文化的打造超過了‘禪’文化,景區的規劃要與現代人的需求相結合,這是最重要的。”
走景區差異化之路,他先從思想上樹立自己的策劃原則:首先是要有政治賣點,也就是說,這個景區的策劃一定要立足于社會大背景;其次是要有眼球經濟,策劃出來的東西要讓人眼前一亮,投資方覺得很值,游客覺得賞心悅目;最后就是看是否有市場的需求,一個景區一定要有一個發展的狀態,景區的策劃和建設只有開始,但是從未結束。
有次,他看南陽一個“武侯祠”項目時,覺得“武侯祠”這一概念已經被四川成都做得很好了,為何還要去走這個老套路,不如轉換念頭在“臥龍崗”這一概念上下功夫。
在他看來,這樣做有這么幾點優勢??臥龍崗的名字是唯一的;諸葛亮曾寫下文字,“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文字資料更有說服力;“三顧茅廬”這一概念是誰也拿不走的,劉禹錫也曾在《陋室銘》一文中寫到“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廳”,劉備“三顧茅廬”“尋賢”于南陽隆中,會見諸葛亮,問以統一天下大計,正是此地;另有“尋賢”這一概念,當年岳飛曾在此處尋找先輩諸葛孔明,并在此抄書寫下前后《出師表》,這是一組尋找和與古人對話的畫面,而今我們來旅游,亦是來尋賢,尋人,尋事,尋找那份愛國和赤子之心。“《西游記》剛剛播出的時候,出現了許多類似于‘西游宮’的景區設計,最后都乏人問津了,當時的蜂擁而起,卻不走差異化之路,或者沒有跟隨時代潮流進行變更的景區自然要被游客舍棄。在這一點上,迪斯尼值得學習,它的許多設計理念、經營理念和經營模式,都是值得我們去學習和研究。張懷強略顯沉重地說:“其實我們只是缺少發現的眼睛和大膽去做事的態度。即使是‘忽悠’也是一種個性和別致,但是無論你是敢忽悠、有能力忽悠,還是會忽悠,都要有東西忽悠,這個東西是指做出來的景觀的市場價值。景區差異化發展,換不同的思維去做,才能經得起忽悠,作品是會說話的。”
在景區策劃中注入文化DNA
生物學中提到,DNA是一種分子,可組成遺傳指令,帶有遺傳訊息的DNA片段被稱為基因。將此概念運用到張懷強的景區策劃理念中去,就是“要讓文化DNA注入到景區策劃中去”。“河南不缺乏景區,而是缺乏文化的注入,如何將文化景觀化,藝術化,是我們該深刻關注的地方。”他說,“人有錢的話可能都不想露富,但是文化不一樣,每個城市或地域都希望通過文化這一紐帶去傳達出自身的特質。河南的許多旅游景區大多是一種文化遺傳,這是一種地域性的文化符號,要把它表現得恰到好處。”
由此,他提出“文化顯現論”,彰顯地域文化,但是這種“顯現”不是出一本書,刻一個碑文,這都不對。而是將文化與藝術結合,用藝術的手法去表現和傳達文化,將最經典的東西彰顯出來。
例如,他在策劃靈山景區的時候,就把一個“靈”字琢磨了一番,在他看來,“靈”有三層含義:首先,指水靈靈,水在人們心中意味著純潔和自然;其次,指人杰地靈,這里有許多的名人軼事,這些東西都可以在景區策劃的時候融入進去,讓大家在參觀的同時,了解這里的歷史和人文;最后,就是悟靈,靈山有很深厚的佛教文化,而這種佛教文化是值得大家慢慢感受慢慢參悟的。
而怎樣去讓游客感悟?這就是文化顯現論的重要性。“例如,你在表現佛文化的時候,可以用‘蓮花’‘顯現’出來”,這在他策劃靈山景區時被表現得淋漓盡致。竹橋福渡眾生,掩映而來的還有鶴汀云渚,竹樓恰到好處地立在游客需要休憩的地方,靜靜地坐下來,可遠觀蓮花瀑布……一切景語皆佛語,萬般眾象,寧靜致遠。
最為有趣和寫意的還屬他策劃靈山“黑白道”,這一創意將當地文化與哲理思辨結合,游客走到這里的時候,發現分開了兩條路,一條是由一塊塊方正的漢白玉鋪成的路,一條是由一塊塊圓滑的黑色石頭鋪成,走白道的游客會在那一步步之間看到刻在石頭上的“安分守己”,“拔刀相助”,“百折不撓”,“安民保國”等詞語,走黑道的游客會看到圓滑的石塊上分別刻著“暗箭傷人”,“搬弄是非”,“暴戾恣睢”,“飛揚跋扈”等字眼。“‘黑白道’的構想源于電影‘無間道’,我想表達同樣的道理,就是黑道是走不通的,人只有走正道才是光明的,有前途的,有意義的。而人們在走這兩條道的途中看到不同的詞語,通過對比,告訴他們怎么做人。這是一個旅游和學習的過程,亦是將文化顯現的過程。”于是,當走黑道的游客走到盡頭的時候,會看到一只大大的立著的“佛手”,佛手做出拒絕的手勢,上面寫著“佛法無邊,回頭是岸”,妙趣橫生地告訴了游客一些深刻的哲理。“我是跟游客開了一個嚴肅的玩笑,給大家逗逗樂,也講了些道理。”他笑著說。
雜家的人生規劃
進入張懷強的古色古香的工作室,不僅可以喝到好茶,亦可以觀魚品鈞(瓷),偶獲一本好書。如果不是看到他本人,總是會在恍惚之間猜想他到底是個隨性而為的藝術家,還是個井井有條的生活家?“我最為佩服的藝術家是達芬奇,因為他是一個全面的人才,而不單單有繪畫方面的成就。他會生活,在醫學、文學、哲學這些方面的成就都不亞于繪畫。生活中,我會對很多東西感興趣,并且都會仔細去研究,雖雜,但是離不開文化、藝術這個范疇,而且發現自己在做設計的時候,這些雜的東西會突然激發自己的靈感。
因為喜愛,所以會把任何事情都當作一件藝術品去對待。做景區策劃,立足于項目可以落實;做鈞瓷,就像對待生命一樣,每一個步驟,每一道功夫,都要到位。他認為,這些不同的項目也都是可以相互通融的。”
雜家是名副其實的“雜”,他善于把“雜元素”注入景區策劃之中。
生于鈞瓷文化之鄉禹州的他,從小耳濡目染鈞瓷文化,后來學習工藝美術,更是肩負著將禹州文化在中國以及世界傳播的重任。河南省禹州市以陶瓷、戲曲服裝、刺繡聞名中原,這些元素,被他設計在鈞瓷的生命力中、設計在景區的點點滴滴中。他為鈞瓷文化名鎮神?古鎮所設計的“浴火鳳凰”,正是以鈞瓷文化為背景設計出來的。火鳳凰在神?大地躍躍欲飛,展現出浴火重生后強大的生命力,同時也昭示著神?的鈞瓷文化事業再一次騰飛。
除此之外,大到雕塑、橋墩、城墻、建筑、樓房、鈞瓷生產廠區,小至景區負責人的名片、鑰匙扣、街道上的路燈、垃圾桶、指示牌、線桿等這些看似雜的實物都被他用“鈞瓷文化”這條線串連了起來。徜徉于這個古鎮,讓人恍然覺得時光流轉,回到鈞瓷最為繁盛的宋朝。
談到自己的人生規劃,他笑談,自己是沒有規劃的。“每個時期都有要做的不同的事情,或許,當你下次再見到我的時候,我可能在做其他的事情,只要是和文化和藝術有關的,我想都會有我的身影。”他笑言,“不過有些心愿:希望自己所設計過的旅游景區都能成為5A景區,我想沒有完美的設計,我會一直關注它們,不停地去提升完善他們,就像對待自己孩子。”
無論是做景區策劃,藝術設計,還是鈞瓷創作,文化傳播,在他看來,要“能夠執行,最終落地,這是最重要的。”作為一個學工藝美術出身的“雜”家,他并不是藝術家仗劍天涯的類型,倒是很“宅”的那種,除了出門考察、學習和辦事,他經常會待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喝茶,看書,研究,偶爾也會找一群朋友來此喝茶聊天,或一塊痛飲醉歸。
他的工作室里面有一個“賞鈞堂”,里面擺放著他曾經參與設計的各種鈞瓷作品。這些作品又因為有著各種“好聽”的名字聚在一起而顯得像是有了生命,這些生命被安放在這里,像是組成了一個大家庭,熱鬧非凡。
如今,在人們欣賞河南一些景區優美風光和藝術建筑,以及用鈞瓷當作禮品送給親朋好友時,那個靜靜地坐在工作室的人,或許正微笑著享受著一種滿足,而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對“一份耕耘,一份收獲”最好的詮釋。想起他對于書房中那個大大的“愁”字的解釋:不是“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而是以好的心態做事、做人,在秋天就有所收獲。
這顆心有善心、恒心,還有“變心”。所謂“變心”,是指轉變思維。他認真地寫下兩個字:窮和究。差別就在于,寶蓋頭下面的力和九,一個是往里拐了一下,一個是向外彎去,“向內,只能是任勞任怨,接受貧窮的命運;而打開思路,接受新的思想,仔細研究一下,不就有出路了嗎?”他又開始輕松地笑了。
編輯:jo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