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香園中閑行的下午，突如其來的陣雨讓人不得不避到長廊之下。緊密的雨滴敲打在青磚灰瓦之上，生出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韻律感。這讓人不禁想到，100多年前，拋去了政務煩擾，歸隱河南的居廉、居巢兄弟，是否也曾在一個忽晴忽雨的日子里，飲著一杯半甘半苦的茶，面對著滿園的香花發呆呢？

　　十香園是明清到民國廣州私家園林繁盛的一個標本。曾幾何時，廣州的園林連綿如海，也曾被歐美人視為中國私家園林的代表。如今，那些廣州歷史上的名園，都去哪里了呢？

　　“瑤溪”:現代高樓代替幽靜園林

　　即使對于很多老廣州來說，十香園這座位于昌崗中路懷德大街3號的園子，也并非那么熟知。從街面上走過，哪里能想到在酒店、商店街、手機鋪的后面，會藏著這樣一個清雅的去處？你需要穿過一條小巷，繞過隔山幼兒園，在馬涌上的石橋前左轉，走過兩座老樓，然后它就突然出現在你眼前了。

　　十香園是明清到民國廣州私家園林繁盛的一個標本。它從始建到衰頹，再到復興的百多年間，也正是廣州園林從連綿如海變為星點分布的一段時期。公共的綠地取代了私家的園林，劇增的人口讓原本城郊的鶯歌錦繡地，變成了市場、居民區和街道。那些廣州歷史上的名園，都去哪里了呢？

　　十香園近瑤溪。海珠區的瑤頭有一小河，南接泉塘，北接馬涌，又稱“瑤溪”（也有人將海珠涌中段流域稱為“瑤溪”），清代及民國初年因其風景優美而以“瑤溪二十四景”名之。

　　從舊時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發現，瑤溪一帶過去是很美的：“待月橋向東，兩岸上鋪花崗石板，水邊長滿水松蜿蜒一兩里，就像有百萬條翠綠的虬。風吹松響，像濤聲；春風秋雨流拍橋墩，如龍吟，故名"吟虬徑"。待月橋之南，當時溪岸成片桃花林，春日遠眺如片片紅云，香風陣陣，"遠近蒸紅霞"的意境現眼前，故稱之曰"蒸霞岸"……今隔山、南昌大街一帶，是古時北游村外群山的必經之路，其中有一株矯挺獨立的木棉樹，開花時就像一片紅云……”

　　雖然十香園本身并不算是“瑤溪二十四景”之列，但沿著“瑤溪”這條水道一路前行，卻是串聯起沿途鄉村風光和名人往事的一條水脈。過去的瑤溪沿岸匯聚了嶺南花鳥畫壇巨擘居巢、居廉，詩人張維屏，晚清詞壇名士潘飛聲等文學藝術大師的宅園，以其山清水秀的自然風光、素妝雅樸的田園景貌而吸引游人逸士的向往，贏得騷人墨客的青睞，成為清代至民初河南一帶最具代表性的自然和人文景觀。

　　不過這些舊景早已經不見了。“瑤溪二十四景”所在的區域，大致就是今天海珠區江南西路、寶崗大道、昌崗東路和江南大道所包圍的區域。對廣州稍微熟悉的人都應該知道，現在這里是海珠區最旺的鬧市區之一。高樓林立，道路寬闊，車水馬龍。硬化的路面取代了茶田、水道和林木。郊野氣象和園林景觀淡化了很多。

　　西關一帶也是名園薈萃

　　清代是廣州園林向市郊發展的高峰期，花地就是在這一時期涌現出連成一片的園林區。這些園林可分為兩類：芳村公路以北，今花地村及瀕臨花地河一帶，有醉觀、醉紅、翠林、紉香、群芳、留香、新長春、余香圃、評紅等種植花果盆景以牟利的經營性的大小園林；芳村公路以南，瀕臨白鵝潭一帶，則以非經營性的私人花園為主。

　　據今芳村一帶的傳說，北起芳村平民東街，直至友倫里，東至芳村基督教堂至陸居路附近的芳村百貨商店、影劇場一帶，曾是康有為的花園。目前當地五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還有很多稱這一帶為“康園”或“康地”。康有為數度上書要求變法，未被采納，故筑室花埭作終身隱居計。后康有為奉旨上京變法，家人居住花埭。此外，這一帶還有潘氏家族精英的東園、六松園，何氏經營的恒春園、馥蔭園等。

　　西關一帶也是名園薈萃。沿著荔灣區龍津路逢源大街走，門牌號為“21”的也是一座名園—小畫舫齋，原為新加坡華裔富商黃景棠的家族別墅，1956年黃景棠后人將此建筑捐獻給政府。在南源街，可以找到明末清初的南岸蔡氏家族的私家庭院—環翠園舊址。環翠園由清末曾任云南大理知縣的蔡廷蕙回鄉所建，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環翠園小學。

　　廣州園林愛種果樹

　　在很多歐美人眼中，中國的私家園林是“小規模的、講究實用的、種植菜蔬和果樹要比觀賞植物要多的庭園”。其實這種風格園林的典型就是嶺南園林。廣東人嗜吃，表現在園林建筑上就是大量種植果樹和經濟林木，雖巨富豪門，概莫能外。潘仕成的海山仙館遍植荔枝，荷花如海，丹荔垂垂。印尼華僑彭鏡波所建揭陽南溪花園，以椰子、橡膠、棕櫚、菠蘿蜜為裝飾。東莞蔣光鼐故居荔蔭園種滿荔枝、龍眼、黃皮、番荔枝。而被陳澤泓等認為是“廣府私家園林之濫觴”的三國虞翻之“虞苑”（現址為廣州市光孝寺所在），當初園中也種了很多蘋婆、訶子，因此號稱“訶林”。如今光孝寺內尚存一棵訶子樹，至今已有200多年歷史。

　　晚明廣州地區私家園林得到極大發展，除了官宦人家，還有富商的豪宅。到了清代，西關、東關、河南都得到開發，在新城區出現了一批“有田園風光的別墅式園林，如伍家花園、南墅、陳氏花園、洛墅、感日園、翰海故宅、鄧園、龔氏園、聽松園、杏林莊、小田聯園等，帶來一股清新風氣”。

　　這些園林的故址何在？記者查訪發現，伍家花園舊址在漱珠涌東岸安海鄉，海幢寺以西的位置，屬于今天南華西街的范圍；南墅為同為行商的潘家所筑，亦為今天南華西街的地界；聽松園舊址在荔灣區上市路松基直街，由廣東著名愛國詩人張維屏所建，遺址今為廣州建設機械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