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大版花園。|陳嘉藝攝

　　說起風城芝加哥，也許大多數人會想起飛人喬丹，壯觀的城市天際線，或是商店林立的密歇根大道。不過可能很少會有人知道，位于芝加哥城南密歇根湖畔的杰克遜公園內，還有一座被稱為“大阪花園”的小型日式庭院。

　　這座日式庭院不大，沿著石板路快速繞一圈也不過十多分鐘。小瀑布、石燈籠、松樹等景致在遍布北美各城市的日本花園中也并不罕見。庭院中的游客總是三三兩兩，大抵都是參觀完附近的科學與工業博物館后，選擇在公園中偶然閑逛，很少有人會為它專程前來。

▲大版花園的湖邊。|陳嘉藝攝

　　我聽說這座庭院也不過是在風城求學之故，有時走到湖邊的時候，會偶爾選擇繞一下路，去園內走走，看看水汽氤氳，或者波光粼粼的景致，倒也別有一番風味。然而，正是這座近乎不起眼的庭院，卻承載著一段日本外交史，而這一切要從1893年在芝加哥舉行的世界博覽會說起。

　　1893年，日本正處于明治維新后的革新劇變之中，為了宣傳其開放的國家形象與現代化、工業化成果，明治政府不惜斥重金在當時世博會舉辦地、杰克遜公園內的核心區域建設場館，展示日本豐富的藝術與文化傳統。這座被稱為鳳凰殿的日本館是美利堅國土上第一座“日本建筑”，它融合了平安、室町和江戶等各時期風格，并由20多名遠渡重洋的日本本土工匠在一個月內搭建而成。鳳凰殿因其獨特的外觀，在眾多歐式新古典主義建筑之中顯得格外突出，使其本身就成為了世博會上日本國家與文化的代名詞。

　　鳳凰殿在世博會后作為日本天皇的贈禮而被永久保留，一方面作為美日友好關系的象征，另一方面也發揮著向參觀者展示日本文化的窗口。不幸的是，1946年，兩名芝加哥少年故意縱火將鳳凰殿付諸一炬，我們現在所能見到的，只剩下兩塊建筑內部的彩繪木質裝飾板。不過僅僅透過這些精雕細琢的構件便不難想象，當時的參觀者步入鳳凰殿后所可能發出的驚嘆與贊美。

　　鳳凰殿及其中所展示的來自日本各地的藝術品、本土物產等均為當時的世博會參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鳳凰殿位于內湖湖心島的位置使得這座木質建筑與周圍蔥郁的林木相映成趣，而連同鳳凰殿，湖心島的景觀整體也變成了展示日本國家形象的天然舞臺。

　　不過能在這樣一塊核心區域建造日本館并非易事，明治政府為此與世博會主辦方進行了辛苦交涉。作為一個剛剛經歷維新還不到30年的新興現代化國家而言，交涉的成功本身就具有重要意義。如果說在早前的巴黎與維也納世博會上，日本仍需要依托主辦方提供的場館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共同進行展示，那么在芝加哥世博會上鳳凰殿的建立及其在整個園區內所占的重要位置，無疑提示著日本國力的日益增強，而日本政府在此問題上的專注與努力也反映出其希望與歐美先進發達國家平起平坐的期望。

　　杰克遜公園一帶的昔日繁華在冷戰的影響下早已消散殆盡，內湖堵塞、雜草重生。直到上世紀80年代，隨著日美關系的強化，曾經湖心島上的日式庭院才得以修復、重建，這便是今天我們所見的“大阪花園”（得名于1992年大阪與芝加哥建立友好城市20周年）。值得一提的是，這次的重建由美籍日裔景觀設計師堂本兼次主持，而他的老師正是著名美國建筑師賴特。在1893年的芝加哥世博會上，賴特首次親見的“日本建筑”對其日后的建筑設計理念影響深遠，而在近100年后，受其指導的堂本則再次使日本文化在曾經世博會的原址上復活，只是那座讓賴特眼前一亮的鳳凰殿早已不再……

　　大約6年前，芝加哥當地基金會在大阪花園內種下了120棵櫻花樹，以此作為復興杰克遜公園以及重建鳳凰殿的開端。轉眼間，又快到了4月大阪花園櫻花盛開的季節，想著得空再去園中走走。當一切歷史的痕跡全部褪去，這一位于芝加哥南部的小角落，于我而言，便成了再平常不過的地方。也許有時仍會觸景生情，只是它的花、木、石、亭，讓我想起的卻是京都的落英繽紛，江南的煙雨朦朧，和風城的冬雪凌厲，而這都只是些簡單的、只屬于自己的回憶與感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