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有機會在西北地區特別是青海做了一些設計，在幾年的設計中，隨著項目類型的變化，以及項目建成后的反饋，設計思想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我想可以稱之為從“地域主義”到“克制的地域主義”。

　　在最初開始青海大學圖書館的設計時，我們特別注意在當地的傳統建筑中尋找靈感，在塔爾寺院落中，我們感受到院子里的柱廊帶來的強烈的光照和陰影的變化，強光下的院落是灼熱的，而廊下的陰影是濃重而又清涼的，這種豎向的有節律的線條帶來的感受被我們借鑒過來，將建筑的外窗做成豎條形的，并且有深深的窗間墻，這樣在室內就形成了有節律的陰影，當讀者在窗邊行走時，會體會到在寺院院落廊子下行走的那種明暗交錯的感受，產生讀書和經院的聯想。

　　同樣在青海海北州中藏醫醫院設計中，更是有意識地回應了地域的建筑特點。青海海北州有3萬 k㎡，總人口只有30萬，是高海拔，空氣清冽而又稀薄的地方，更是空曠寥廓之地。該州又是一個藏族自治州，所以在設計中，我們有意識地用紅色拉毛stucco墻面和金色屋頂，在空曠的用地上形成鮮明的體量。這些脫離普世的現代主義、有意識地映射地域傳統的方法，可以看作是地域主義思想的反映。

　　但是在最近進行的青海大學科技園大廈設計中，我們開始反思這樣一種出發點是否足夠，是否有再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我們發現，當地居民對于純粹的地方建筑形式復制不感興趣；對隱喻映射地方特色可以接受但覺得不夠；而對外來的“先進的潮流”卻抱有極大的興趣。這引起我們的思考，即外來建筑師對西部地域文化的發掘，很有可能落于異域風情的俗套；對地方傳統建造材料和方法的追求，在工業化的城市中可能變成一種不顧技術和社會發展的偏執。

　　所以對于要進行的一個科技辦公大樓的設計來說，僅僅拘泥于地方形式和材料就過于狹隘了。因而，我們重新審視了設計的出發點，基于場地可以西望群山、東瞰校園，我們通過體型的建構來創造與場所的對話，在材料和建造上采用工業化的方法，以期對當地居民的期望做出回應。目前項目正在建設中，從現場的感受，施工人員的反應中看，這種“克制的地域主義”得到了支持和贊賞。

　　基于以上三個項目的設計思考及反饋，我覺得我們在對普適性的現代主義和批判性的地域主義做選擇題的時候，簡單地以為后者可以成為一劑靈丹妙藥，然而問題是，無論 “地域主義”或“批判的地域主義”，都由于仍是一種與“現代主義”本質相同、只是范圍有別的集體性敘事，有可能又成為教條的范式。西部既是一個充滿歷史傳統文化的應許之地，又是一個面臨新的社會發展的期望之地。這需要建筑師擺脫異域與獵奇的心態和成見，以克制的態度進行創作，打破刻板教條的限制，創作出符合場所特色和時代要求的好的作品。

　　作者為清華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副院長、副總建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