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宣布將收藏的4棟安徽古建捐給新加坡一大學后,成龍一直遭受質疑。2013年5月11日晚,成龍在央視《新聞1+1》中回應稱,他認為這些古建不是文物。如果不出意外,其余的古建將分別落戶北京、上海和香港。
這一晚,安徽人孟毅成有種莫名的失落感:“那些徽建再也回不了家了。”作為一名資深旅游策劃人,孟毅成發跡在黃山,出名在婺源,他始終在古徽州文化圈里做事,這也使得他對徽建以及徽文化感情很深。
當然,也有人表示成龍捐古建筑給新加坡,是給內地古建筑保護提了醒,有利于中國古建保護。云南省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研究員楊福泉評論說,當我們在痛心疾首地譴責外捐國家文物或有價值的文化遺產時,應深思怎樣珍惜和呵護各種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
是幸事?是憾事?眾說紛紜。
古建幸事
成龍捐屋
讓古建保護引發關注
日前,《新民晚報》發表評論說,大家關注的焦點,基本上在于究竟是應該把古建筑捐給新加坡大學,還是送回原地重建。然而,當換一個角度思考時,我們似乎也應該感謝成龍,正是他的名氣和影響力,才使得古建筑保護這個相對冷門的話題,引起了全社會的關注。
的確,近年來保護古建筑,似乎更像是一種口號。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宅子究竟在今天如何估量其價值?當老宅子與商業開發沖突的時候,怎么辦?住在老房子里的人想改善居住條件,怎么辦?有學者認為,不應過多糾結成龍買賣捐贈古建的對錯,他提醒了我們如何保護好現有的徽州古建。
多年以來,異地復建古建筑的案例并不少見。據報道,2011年安徽一家民俗博物館就從黃山地區整體搬遷復建7座徽州古建筑。由于徽州古民居大多年代久遠,且為磚木結構,火災及白蟻隱患比較突出,原址保護維修需要大量資金和人力,因此包括安徽省博物館在內的一些機構,開始探索以異地復建的方式來保護古民居。然而,這種復建的形式究竟對保護古建筑作用幾何,公眾并沒有看到有關部門給出的評估。如果不是此次成龍要將古建筑送出國門,可能這個話題早已被人們忘記。
有網友撰文表示,從文物保護的角度看,包括古建筑在內的任何文化遺產的產生和延續,都離不開特定的環境和文化土壤,脫離了它們的“故鄉”,也就降低了其意義和價值。但是,當古建筑面臨毀損、拆除時,異地搬遷復建或許也算是一種保護措施。當老房子的主人和國家都無力保護,財大氣粗如成龍者,買走老房子,并好好保存,也未必是壞事。
成龍收藏的這些古建筑何去何從,決定權當然在成龍手中。有學者表示,應該看到,古建筑是歷史文化的載體,既要妥善保護又要永續利用,深入思考如何才能使古建筑生命長青,比僅僅討論其去留,更加有意義。
我們需要更多的成龍
來保護徽建
近年來,文物破壞一直是新聞熱點,大至一個古城的野蠻拆遷,小至單個古建筑的外流層出不窮。此外,不少地方文物保護理念落后,只對一些被認定為“X級保護”的文物進行保護,而對廣義的文物保護不夠。在這些情況下,有些人甚至產生了只有國外才能有效保護文物的極端觀點。
據了解,成龍的這批古建筑其實早在20年前就已經被拆解、運送到香港。就此有學者表示,如果成龍不自曝此事,有誰知道這樣一批有價值的古建筑早就已經“流失”了?其實,這批建筑在它被拆離原地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死”了。文物價值也許還在,但一個古建筑的生命應該與當地自然人文環境緊密相關。如果要從文物保護的角度計較,這筆賬20年前就該算了。“我們應該追問,當年是誰將這批古建筑賣掉的?他們難道不應當承擔責任嗎?成龍先生是有功的,他收藏并妥善保存了這批文物,并讓我們知道還有這樣一批文物存在。那么,還有多少這樣流落在外的文物不為人知呢?又有多少人現在還在拆解、販賣不可移動的文物呢?”
某網站圍繞此事發起了微博投票:成龍是否應該把古建捐給新加坡?投票結果顯示,約6成的網友支持成龍把古建捐給新加坡。還有網友表示,成龍將殘損的房屋構建收集并出資修復,這本身就是令人欽佩的行為,“我們需要更多的成龍來保護古建”。
徽派建筑多集中在以安徽省黃山市、宣城市以及江西省婺源縣等地組成的古徽州區域,以古民居、古祠堂、古牌坊為代表,其中數量最多的是古民居,以黛瓦、粉壁、馬頭墻為表現特征,以磚雕、木雕、石雕為裝飾特色,是承載徽州文化的“活化石”。
當地的文物保護專家表示,早些年,地方政府財政拿不出錢保護,對于應當列為文物保護單位的皖南古民居,區縣一級也不敢將它們全部列入,因為列為保護單位,政府就應承擔相應的維護責任。
那么讓成龍來保護,不讓古建銷毀以致將來只能從照片上來欣賞,大部分網友表示支持成龍的古建保護與捐贈行為。
安徽憾事
徽建未歸
將是安徽人永遠的遺憾
成龍捐古建一事,已然塵埃落定。他最終決定將余下的徽派古建全部捐到內地,但既不是呼聲最高的黃山市,也不是此后頻伸出橄欖枝的江西、浙江。黃山市政府有關人員對媒體表示,有些遺憾。
“這些徽建不能回到原籍復建,這將是安徽人永遠的遺憾,”徽籍資深旅游策劃人孟毅成表示,多年后,這些捐贈到外地的建筑或許因為沒有徽州文化大環境的存在而成為展覽品。
一位在京從事出版工作的安徽人對記者說:“你就是現在去皖南地區,仍會看到一些買賣古建零部件的,我不知道成龍是通過什么方式買的,但對于這種通過買賣流出安徽地區的古建,是對古徽州文化的一種抽筋行為,對于傳播徽建文化并不具一定意義,反而傷害了原生態的古徽州文化。”他甚至說,成龍買徽建是為了孝親,那么為什么不能讓徽建回家進而孝祖呢?
日前,古城鎮保護專家阮儀三對于成龍捐徽州古建筑給新加坡,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認為,古建筑還是要和特定環境結合在一起,“在原地還原是最好的,盡量留在當地”。因為在他看來,無論是北京的四合院還是上海的石庫門或者其他地方的民居樣式,一個共有的特點就在于它們都是以家庭為核心的居住形式,而那些房子連在了一起就成了胡同和里弄,形成一種和睦的生活關系和社會網絡,“但現在這種社會網絡已經中斷了。所以我們保護老房子不能少了里面的人。我們可以通過必要的經濟手段,內部進行必要的改造,風貌上有選擇地留下,最終是要人愿意生活下去。”阮儀三認為,“房子里更應當留下的是人、人性,這才是和諧社會。”
中國知名古建筑專家、國家特許一級注冊建筑師程極悅表示:“就地保護是業界公認最好的方式,這些古建筑一旦離開了原有氣候、地理、人文環境,單純地進行異地重建,古民居原有的文物價值和承載的歷史文化就會在遷移的過程中消亡,造成對文物的一種破壞。徽州建筑青磚黛瓦的建筑風格只有在青山綠水之中才能最好地呈現其美學特點。”
盡管從當地民眾意愿和專家意見來看,若能在安徽給流失古建找個合適的地方,不失為一個皆大歡喜的事情,然而事情已成定局,黃山市大度地表示:成龍將徽派古建捐到國內加以保護,不管在哪里都是對徽派古建的一種傳承,如果成龍需要,黃山市愿意為徽派古建的落戶工作,提供最優秀的人才和技術支持。
徽建買賣
讓多少建筑瑰寶流落異國他鄉
日前,有歷史學家認為,皖南這些古村落、古民居是中華文明發展至明清時期在徽州地區的民間積淀,對其進行整體保護,就是以縮影的形式保護中華文明。
然而,記者采訪發現,由于保護存在不足,徽派古建筑一直存在流失問題。長三角地區一些大城市的房地產開發商利用當年相關保護制度和管理機制不健全的空當,大肆收購皖南民居構件用于裝飾私人別墅庭院。
2003年,皖南休寧縣黃村的古民居“蔭馀堂”被拆成700塊木件、8500塊磚瓦、500塊石件,裝進40個國際標準貨柜,漂洋過海運至美國的埃塞克斯博物館,消息當時震驚全國。
安徽省第三次文物普查數據顯示,有登記的文物消失數量共2134處,安徽省文物局副局長楊立新介紹,城市建設是主要原因之一,有的地方美化市容,拓寬古街,擅自改變建筑格局,歷史信息丟失,文物價值不復存在。“一些幸免于戰火的古文物建筑,最終被人以建設開發的名義損毀。”學者儲馨曾表示,若不積極應對,長期下去,隨著現代化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古香古色的牌坊、宮門、城墻會消失殆盡。
安徽省文化廳副廳長李修松認為,經費和執法是困擾古建筑保護的兩大難題。近年來,加上中央的投入,各省市每年有不少文保投入,力度不可謂不大,但“文物保護的經費投入趕不上需求的增長。相對于數量眾多的文物,這些經費只是杯水車薪”。
就在成龍捐樓期間,《北京青年報》的一則報道說:在黃山市的各區縣,隨處可以買到一對有精美雕花的明清門墩,最便宜的只要幾千元。記者由黃山市區去黟縣的路上,路過一個叫海臨的地方,馬路邊幾家銷售古建筑構件、仿古建筑構件商店前的空地上,擺滿了各種構件,同行的業內人士告訴記者,這其中明清時期的古建筑構件占了大多數。古石牌坊上的條石,顯然來自某個古老村莊。在西遞村,很多村民開辦的古玩店中,也都在銷售數量可觀的各種古舊柱礎、門墩以及老宅的大門、窗欞等。
在那篇報道中,采訪記者提出要購買移動老式徽派建筑,商販報價20萬,至于政府批準否,商販說花兩三萬就能辦下來“通關證”。
黃山學院的方利山教授說,成龍捐贈的事我們不應該過多地去想成龍對與不對,畢竟那是我們法律還不健全時發生的事。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醒,就是如何做好現在的事。
“城鎮化的結果,使得農民向往小城鎮、小城鎮的人向往大城市,徽派古建先天性的缺陷和年久失修,也讓有些居民不愿再住在原來的老房子里,邊遠山區的村民對古民居價值又不了解,這就給了一些古建販子以可乘之機。對一些沒進入保護范圍的民居、古建和古建材料、構件只要給錢就賣。”
今年,安徽出臺了《關于加強徽派建筑特色保護與傳承工作的意見》,大力推動有關市縣對徽派建筑實施普查建檔,防止損毀流失。徽派古建筑都將擁有特制的“身份證”,嚴厲打擊走私、盜竊和違法買賣徽派古建筑及其構件、附屬文物的行為。
或許,這能彌補徽建流失的一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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