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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關注所以滅亡 野牡丹也沒有春天
紫斑牡丹在生態系統中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人類把它推上花卉舞臺的中央,同時也將它推向了滅絕的邊緣。 “這人不會為個沒用的破花把命搭上吧!”已經過去4個小時,袁軍輝還在山里不出來。給他當向導的當地山民念叨起了子午嶺山里的狼和豹子。2008年8、9月份,袁軍輝背著四橫兩豎幾根木條釘的標本夾,走進位于陜甘兩省交界的黃土高原腹地—子午嶺。6年前,這片4萬多公頃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還有13公頃的一片野生紫斑牡丹,他這回過去只找到了剩下的幾十株。 一只灰喜鵲從草叢突然飛起,袁軍輝驚得扭身,林木陰翳中像有白色。他眼盯著,一步步趟過肥沃的灰褐色森林土。一叢野牡丹出現了。這些花,每一瓣在貼近花蕊的地方都有紫焰一樣的斑紋。 紫斑牡丹當然不是破花。袁軍輝這位北京林業大學的博士清楚野牡丹潛在的經濟價值,但沒有對向導多做解釋。“山民們不了解這些,或許是好事。” 誰會在意那些花兒 向導擔心他的安全也不是沒有道理。子午嶺這片黃土高原上僅存的森林帶,仍保持著原始的面貌,32種野獸、100種鳥、9種爬行類生活在其中。上世紀50~60年代,金錢豹曾出沒傷害人畜。但是據記載,自有人類活動以來,它就一直處于退縮趨勢。唐宋時的大片原始森林,至明代,尚還“松木嵯岈,群獸潛伏,綿亙八百余里”,到清初,則基本消失。今天的子午嶺次生林形成于清代后期。 在新的森林植被里面,紫斑牡丹處在下層,相對高大喬木只有低矮的一叢。它的植株有兩米,高出其他灌木一些,不用俯下身就能觀察:花大約有10片花瓣,紫色斑塊在內側基部,緊貼著中間的花藥。莖很直,葉子卵圓形,大都分裂。野外的牡丹不以品種論,子午嶺這邊的同屬一個亞種,都叫裂葉紫斑牡丹。 “對食物鏈和生態系統的影響?幾乎沒有。”袁軍輝說。作為草本植物,它和沙棘、薔薇等其他灌木一道,接受上層建群喬木山楊和遼東棟的遮蔽。在有著太多生生滅滅的生態系統中,紫斑牡丹能否存活根本無關緊要。 況且,紫斑牡丹的自我更新能力奇差。紫斑牡丹的種子黑色,硬皮,像是小個的板栗,不容易泡水還要經歷1~2年休眠。期間,常有不可知的因素會毀掉這場漫長的萌發。由于地處干旱的黃土高原,一旦這種因素出現,種子很難靠水脫身。如果環境無風,它恐怕就只能等死。 這樣的種子對鳥而言,也相當倒胃口。當然不排除有鳥兒會誤食,吃一吃玩一玩,如果沒有消化掉,就在別處播種下來。無風、無水、鳥類不愛吃,紫斑牡丹種子在子午嶺真正的傳播者仍不清楚。 就是這樣一種花,在天然條件下,能夠活到500?600年,其間,幾乎不會影響周遭的環境。山里長的野花能有什么用?燒柴不頂事,牛吃也不香。“要不是人類認定這種花卉的某些用途和價值,誰會在意它們呢?”袁軍輝說。 消失的“丹皮溝” 年長的子午嶺人說,這些野牡丹曾是他們年輕時的營生之一。袁軍輝被推薦去到一處叫“火燒溝”的地方,據說得名于多年前一場不可考的山火。只有上了年紀的山民還記得原來的名字—“丹皮溝”。他們說,曾經的“丹皮溝”,“漫山遍野都是牡丹”。丹皮,即牡丹的干燥根皮,是一味中藥。 “丹皮溝”的考察要搭上一天。趕著天亮出發,袁軍輝先是在車里顛顛簸簸3個小時,再步行2、3個小時進山,野外呆6個小時,等顛顛簸簸回去已然第二天。子午嶺溝溝壑壑的黃土地貌不準許他暢行。 這個黃河中游徑河、洛河兩大水系的分水嶺處于低山區,長期的水蝕、切割造就了許多“梁”、“峁”、“塬”。“梁”、“峁”、“塬”是黃土高原地區的方言詞,專事形容黃土地區的地貌景觀,分別指代魚脊狀的長條高地、饅頭樣子孤立的土丘和支離破碎的地塊。 袁軍輝讀林大博士之前,曾在甘肅當地教書,如今學生分布于當地各個基層林場。考慮到復雜的地理環境,去子午嶺前,袁軍輝派學生們打探關于紫斑牡丹的蛛絲馬跡,作為參考。但實地考察,最靠譜的線人是當地藥農。 靠山吃山。生活在林區,不多的農田用來種些小麥、玉米,農閑時采挖中藥材算是賺外快。本地老農上山挖丹皮的傳統,古已有之:藥農徒步進山,遇上牡丹,拔出根,把開著的花掐斷,丟進背簍。然后曬干送到集市上,混雜在其他草藥里一起按斤賣掉。沒人記得珍稀的紫斑牡丹在當時的價錢。但藥農不會去動太小的植株,他們也懂得,一旦采挖盡,以后就沒有了。 藥農的印象里,“丹皮溝”挖不到丹皮是20世紀60年代以后的事,當時,“部隊一卡車一卡車地進山挖丹皮”。一份“甘肅子午嶺自然保護區區劃研究”報告顯示:1956年至1974年,子午嶺林、農機構采用團、營、連等部隊建置,先后歸甘肅省水土保持建設師、西北林業建設兵團第二師、蘭州軍區生產建設兵團林業建設師領導。 這一時期不僅毀了紫斑牡丹。根據省級林業資源調查記錄,由于“大辦農場”、管理松懈等原因,次生林培育工作進展緩慢。有些地段的粗放作業甚至對森林資源造成破壞,將上世紀40年代和70年代的數據對比,發現子午嶺整個林區和森林面積分別減少167000公頃和25000公頃。 無根的紫斑牡丹和林地一起枯萎、凋縮。到70年代后期,子午嶺林區國營農場相繼改建為林場,森林資源培育受到重視開始恢復。但紫斑牡丹沒有這樣好運。 因為關注,所以消亡 山民們不挖了,卻有別人盯上了紫斑牡丹。 2008年老林給袁軍輝做牡丹向導,在林子里迷了三回路。這是他第四次給科研人員帶路,本該輕車熟路。“就是因為這幾年花太少,找不到了。”他說。 老林說,前幾次專家走后,總有一撥接一撥陌生人沿路重訪,成車挖走紫斑牡丹。不知這次會怎么樣。袁軍輝很驚訝,2002年、2004年分別公開報道以來,由科研人員注明的紫斑牡丹發現地,竟成為不斷更新的尋寶圖。 如此大動干戈,顯然不是為了區區丹皮。“培育新的牡丹品種需要新的基因,野生資源很關鍵。”袁軍輝擔心,那些有財力的公司會對子午嶺的紫斑牡丹下手,“因為對他們來講,種質資源是無價的。如果能挖走全部,等于說壟斷一切培育新品種的可能性,這是暴利。” 老林的話提醒了他,這次考察找到了一種開紅花的珍稀紫斑牡丹,但考慮到可能會造成園林公司間的搶奪,他決定在論文當中一筆帶過,不對發現地具體環境做任何描述。 子午嶺的人們模糊地知道了外界賦予紫斑牡丹的價值。近些年,山里的確不時會冒出看起來非常體面的人物,許給當地人每株十幾塊或幾十塊的價錢,要收走野牡丹。要求是連根拔起,保持完好。農閑時,年齡長一些的山民也愿意背起背簍上山找一找。子午嶺的貧困逼出許多空巢家庭,青壯年都去廣東、陜南這些富庶的地方打工,老人小孩留守,其中不乏熟絡地形的老藥農。 當地林業部門挖斷山路,豎起一圈又一圈鐵絲圍欄。但山民覺得好笑,因為這些防車進山的方法對背著背簍的他們根本不起作用。早在1987年,紫斑牡丹就被列入我國第一批珍稀瀕危植物名錄,是三級保護植物。這些,當地人也多少了解一點。但似乎沒聽說有誰當真因偷挖獲刑。他們還在私底下議論:那些仍在爬上爬下拉走牡丹的摩托車、拖拉機,肯定和林業局有貓膩。 “挖藥的人把紫斑牡丹破壞掉,但今天只有挖藥的人最熟悉剩下的資源。只有林業部門才能保護紫斑牡丹,但出于其他目的,破壞起來也最容易。”袁軍輝像是在說一句箴言。 數量太少,無法研究了 經過一周多的短暫考察,袁軍輝有點失望。他按圖索驥跑遍了子午嶺所有曾發現紫斑牡丹的“點”,但只有兩個還在。這幾十株紫斑牡丹,分散在陜西延安甘泉縣和甘肅慶陽合水縣,中間有山,相距20千米。 而在全國范圍,野生紫斑牡丹分布的另外三個地區—甘肅南部(西秦嶺)、河南伏牛山區(東秦嶺)、湖北神農架—也正在縮水。雖然沒有嚴格的統計數據,但研究人員都知道,現在的紫斑牡丹資源與20世紀60年代相比,減少了近三分之二。“減少的只是花嗎?是培育新種的可能性,是潛在的經濟收益。”袁軍輝說。 整個中國,紫斑牡丹都呈島狀、零星式分布。因此產生出的許多“點”,在生物學上叫做“居群”,指特定空間和時間里生活著的自然的或人為的同種個體群。這些點孤立存在,相互割裂,每一個居群,保守著一部分獨有的基因。因此,一個點沒了,這部分基因資源也將隨之喪失,不會有人知道喪失的這部分基因在未來會如何表達。 其實這一次,袁軍輝既是尋找最后的野生紫斑牡丹,又是在尋找牡丹的起源。“野生紫斑牡丹是栽培牡丹的原種之一,因此,我希望借此能搞清楚牡丹這個物種的進化歷史。它是什么時候起源的?從什么地點?沿著什么路線擴展?”但這次考察回來,他發現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人為破壞太過嚴重,以至于與地質事件和氣候變化混雜在一起,變得無從分析。再者,紫斑牡丹稀少的數目也不允許取到足夠研究需要的樣本量。” “想要擴大紫斑牡丹種群數量,現在恐怕已經太晚。”袁軍輝說。“但把種子帶回去人工育苗,再拿到子午嶺種下來。人工恢復一下,它不至于會滅亡。” 但顯然,更快、更賺錢的做法是拔掉直接賣錢。袁軍輝厭惡商家的短視,“那些被挖走的紫斑牡丹往往成活率很低。人們隨到隨挖,但牡丹其實只有9、10月份葉子落下后移栽,才可能成活。”商業利益驅動下,人們才不管這些。他因此擔心,子午嶺當地人真正了解到紫斑牡丹的價值后,會不會幾個背簍把所有居群全背走? “牡丹研究,中國的水平就是世界水平。”野生牡丹是中國特產,除了紫斑牡丹在黃土高原-秦巴山地-川西北高原和青藏高原東南部-云貴高原兩大地點有分布,矮牡丹、卵葉牡丹、紫牡丹、黃牡丹??每一種都珍稀得要命,基因珍貴得不可定價。那為什么不選擇其他牡丹進行考察研究呢?“因為那些剩下的都太少,已經沒什么可研究的了。”
編輯:just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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